第30节
说着就踮起脚来,凑过去吻他的唇角,陆稹唇角扬得越高,梅蕊嗔道:“护军笑什么?” 笑意愈发不可收拾,陆稹干脆抱着她坐回了凳上,梅蕊横了他一眼,便要挣开,又被他稳稳当当地抱坐在了腿上,象征性地又挣扎了一回,才再靠回了他怀中,攥着他的前襟,低声道:“护军就要走了呢。” 声音听来倒有几分如怨如慕的意味,陆稹嗯了声,心里头浑不是滋味,又听她说:“护军胃不好,去西北那边能吃的惯么?” 她关心的都是些小事,倒教陆稹心头发热,他端起梅蕊的脸来,凑去脸颊吻了下,道:“不碍事的,左右在长安也吃不了什么。” 惹得梅蕊剜了他一眼,“这样也能行么?行军艰苦,吃不好又睡不饱的,将身子拖垮了怎么办?”想起他胃上的毛病是因为喝药,心思百转千回的,有些涩然,“那药,护军还在喝么?” 陆稹怔了怔,一时不晓得该怎么答她这句话,只能点了点头,梅蕊咬紧了牙,又问:“那药喝了真的这样有用?”说着,她的手就抚上他喉间,光滑平整,像一块打磨好的玉石,在御膳房内的灯火下近乎能透光,她觉得神奇,又用另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,叹息,“果真没有。” 他哭笑不得,“你便是这样比较的么?” 梅蕊奇异地瞥了他一眼,“不然护军觉得要怎么比较。”她还是好奇,“那药苦么,喝下去的时候是什么感受?” 陆稹道,“哪有药不苦的,这药我自打入了宫便在喝,替我掌刑的那个老宫人曾受过我阿爷的恩惠,免了我遭受此难,后面为了做做样子,我在床上躺了许久,教所有人都信以为真,连怀帝也不曾例外。”说起怀帝时,陆稹眼中的神色暗了些,是讲不清道不明的情绪,看得梅蕊心悸,“其实同喝旁的药没什么大的区别,喝习惯便好。我一直都在喝药,对外称的是当年净身时候落下的病根,旁人也没觉得奇怪,若不是遇着你,只怕我这药是要喝上一辈子了。” 遇上她怎么就不一样了呢,梅蕊心头悲喜交加,将这句话问出了口,陆稹摸了摸她的脸,温存地笑道:“遇上你自然就不一样了,往前没什么念想,只求着替陆家平反,洗清那些人强加在陆氏一族身上的罪名,但忠武帝驾崩后,怀帝一直想要我忘却此事,他待我极好,又因某些事情遭梦魇缠身,身子逐渐弱了下去,我也不好忤了他的意,总之当年加害陆家的人还尚有活在世上的,我等得起,就怕他们成日里想着我这个陆氏孽子还苟活在宫阙之中,不知何时便会向他们寻仇而辗转否侧,难以成眠。” 他的叹息声悠长又温柔,“这大抵是我活下去唯一的念想了,如故,我不知你是否对此有过感同身受的体会,那样的暗无天日,若连念想都没有,实在是如同行尸走肉。赵家的罪证现在在我手中,要将他们连根拔起易如反掌,我迟迟不愿动手的原因,不过是因为我时常会想到,扳倒了赵家,再替陆氏平反后,我能做的还有什么。细细想来,竟然什么都没有了,这盛世山河,其实与我没什么太大的干系,你向来是将我看得太过高尚,若不谨记着在其位谋其职这句话,以及怀帝的恩遇,我势必不会这样尽心。” 早该想到这些的,梅蕊静静地听他讲,目光所触的是他眉心的晦暗,她轻声道:“所以,现在护军的念想是我么?” 她该感到庆幸的,但却又不知为何有些莫名的悲悯,陆稹垂眼,望进她清亮的眼中,“我不怕你笑话,我活着本就是侥幸,能保全自己更是侥幸中的侥幸,除却这些侥幸,我几乎什么都未曾想要过,怎么与你形容这些,”他突然笑了一声,“若不是你出现的话,只怕我要去出家了。” 梅蕊本是在消沉中的,蓦地被他逗笑,“护军在说些什么诨话,好好的北衙护军不当,偏要去当和尚,也不晓得哪个寺庙敢收了护军这尊大佛。”她眨了眨眼,“后来呢?” “后来便遇见了你,本是从未注意过宫中的那些宫女的,比你大胆莽撞的我见过,比你谨慎细微的我也见过,却没料到还有你这样两者相融的,那时候若不是因为你是梅先生的独女,我早便将你乱棍打死了。” “护军这样草菅人命,”她万万没想到,惊异地睁大了眼,“真是仗势欺人,无法无天。” 陆稹哼笑,“你以为我是因着陛下的颜面才未处置你的么?你确实胆肥得很,便差那么一点,宫人斜就是你的归处了。” 他多半是吓她的,梅蕊并不信这些,追着问前面的那些话,“不一样在何处呢?” 她势要追根问底,陆稹躲不过这一遭,只能别开了脸,有些艰难地说道:“想时时都与你在一处,有一座院子,院中种几树桃花,再种几树梅花,这样春日与冬日的时候都能在花树下煮酒烹茶。” 梅蕊听得心醉神迷,跟着讲,“那便再种一架蔷薇罢,免得夏日的时候寂寞,满架蔷薇一院香,想着便觉得美好,护军会养花么?这可是个精细的活,若都是交给我来做的话,护军便只能在旁边劈柴了。” “劈柴?”陆稹脸色有些不大好,“劈柴做什么?” 她忘了他是世家公子哥儿,劈柴烧火这种事情自然是不会的,她有些愁,“护军不会劈柴也不会烧饭,那护军要做什么?” 陆稹很真诚地道:“我可以在旁边看着你做。” 这人!梅蕊气不打一出来,抬手一把将他搡开,别过头不理他,陆稹瞧她是真的怄了,把她的身子給拧了过来,抵着额头问道:“怎么了呀?” 梅蕊闷声闷气地,“我怎么觉得自己有些亏呢,什么都是我做了,护军讨得好大的便宜,真是令人艳羡!” 陆稹失笑,自那以后头一回笑得这样开怀,他把头埋进梅蕊的肩窝里,笑个不停,梅蕊还是很不高兴,瘪嘴,“护军在笑什么?” 好容易才收住笑,陆稹抬起头来时嘴角仍在抽,他掩唇咳了声,“有时候你聪明的很,有时候又傻得可爱。” 梅蕊不解,陆稹就去咬她的耳珠,气息呵在她耳畔,满是甘松的香味:“我不会可以慢慢学,等我学会了,你便在花树下看书小憩,什么都不必担心,一切有我。” 他讲起情话来真是要命,梅蕊耳根都红了,转过脸去,蒸着糖糕的蒸笼正冒着热气,她从陆稹的腿上跳了下去,将蒸笼揭开,把已经蒸好的糖糕端了出来。 那一碟糖糕还是滚烫的,就像她这颗心一般,端去了陆稹面前,她在氤氲的热气中不知怎么的有些眼眶发涩,抽了抽鼻子,对陆稹道:“护军尝一尝,若是喜欢,等护军凯旋而归,我再做给护军吃。” 许是被雾气蒸的看不清眼前,朦胧中听到陆稹说道:“好。” 第58章 局中局 陆稹走的那一日,是个难得的晴天。 长安许久没见过那样碧朗的天色了,梅蕊陪同着皇帝站在长安城雄伟浑厚的城墙上,看着他在城墙下躬身作揖,勒缰上马,辔头握在他手里,隔了那样远的距离,她依旧能看到他眼底的悲色。 悲从何来,她也未可知,只晓得自己莫名便红了眼,小皇帝在旁边瞧见了,也别开了头,当不曾见到她眼中打转的泪,她看到城楼下的陆稹嘴唇动了动。 他说,珍重。 这其实该是她要对他说的话,战事无眼,她只能替他祈求上苍的庇佑。玉骢马沿着官道渐行渐远,被兵甲铁胄踏起的尘嚣都落回地面后,小皇帝对她道:“随朕回去吧,蕊蕊。” 并不是非要陆稹去才可,梅蕊知道小皇帝让陆稹去是什么用意,自古位高权重的臣子都会受到帝王的猜忌,哪怕之前再如何推心置腹也不能幸免,小皇帝虽是早慧,但处事方面还是稚嫩了些,稍受人挑拨便起了疑心,将陆稹支去西北,以为这样便能将陆稹手中的权收回,只怕是要让那在暗处的渔翁得利了。 陆稹不在身侧,她也懒得管这些,自陆稹走后,她对待小皇帝是一日更甚一日的冷淡,明面上还是敬重,却不如从前亲近了,小皇帝明晓得是这样的,但也无能为力,他还有更要紧的事情去做,比如学习怎么处理政事。 陆稹的信倒是时常有,不过寥寥数语,梅蕊却珍惜的很,她也回信给他,长安入冬了,蓬莱岛的梅花也开了,她去放灯时候突然想起陆稹的那句话,大抵不只是说给怀帝的。 才把手中的河灯送入太液池中,隋远的声音便从身后响起,“表妹妹在这里做什么?” 梅蕊似是并不讶异隋远能在内廷出入,冬月的风太冷,在陆稹走后她总是习惯每日都来这里放一盏河灯,隋远偏过头去瞧那盏渐渐漂远的河灯,笑道:“白日里放河灯,表妹妹这是个什么嗜好?” “不及表哥出入皇庭如入无人之境,”她面色不改,“表哥特意来寻我,是有什么事情要同我讲么?” “没什么大的事,”隋远眯着眼笑,冬日里穿的多,他瞧起来却依旧是清逸倜傥极了,“不过是想告诉表妹妹一声,王爷又入宫了。” 襄王近来常常入宫,这都是她早已知晓的事情,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:“襄王爷与陛下亲厚,那是理所应当的事儿,表哥何以特地来向我告知。”她觉得惫懒,欠了欠身,“若是没有旁的事情,我便先离开了。” 她仰起头来就要离开,惹得隋远一声笑,梅蕊莫名地看了他一眼:“好笑么?” “不是很好笑,”隋远懒懒散散地站在那里,就这样入了景,浑然一处,“只是表妹妹这样的性子会吃不少亏,护军现下不在长安,不晓得还有谁能护的了表妹妹?” 梅蕊笑了声,“表哥多虑了,我这样很好,护军不在长安,我自己也晓得护好自己,还是表哥觉得我这般没用,需要旁人来护?” 隋远的笑更深了,他挑着眼将梅蕊从上到下打量了一回,道了声很好,“表妹妹能这样想,那我便放心了。” 扔下这一句没头没尾的话,隋远转身就走,梅蕊不晓得他来这一趟是什么意思,他早便投诚襄王,陆稹被遣往西北监军,多半都是襄王在小皇帝身侧的教唆,制衡一道小皇帝用得尚不纯熟,他以为襄王会比陆稹好掌控,却忘了自己的这位皇叔也曾是虎视眈眈盯着皇位的饿狼。 讲起襄王来,梅蕊难免又想起来赵氏,她乘船回去的时候心念突然一起,折身往冷宫去了。 她是记起小皇帝今日在御苑游猎,并不在宫中,襄王进宫若不是为了寻小皇帝,那么便是有旁的事情了。 与襄王有干系的人她除却赵氏之外,再也想不到其他,赵太后被废黜这件事情于陆稹而言弊大于利,很难令梅蕊不多想。近了冷宫的门,两名侍卫瞧见她了,立马醒过神来,“梅蕊姑姑。” 二人拦着门,大有不让她进去的意思,梅蕊左右瞧了一眼,问道:“襄王爷在里面么?” 侍卫面面相觑,不晓得她是怎么知道的,梅蕊笑了笑:“陛下有要事儿要我告诉王爷一声,事关紧急,耽误不得,二位行个方便?待会儿陛下要是责怪下来,我可担不起这个罪名。” 放还是不放,这是个问题,侍卫相对看了一眼,襄王方才进去的时候似乎没有讲不要人进去,咬了咬牙,侍卫点头道:“那您请吧。” 虽然只来过一回,但赵氏在的宫室她是记得的,没什么难度便寻到了宫室外,她在那扇紧闭的门前停了下来,侧耳去听,便听到了些轻微的声响。 里边儿传来个男人的声音,“你再等一段时日,不好么?” “不好!”赵氏冷着声道,“我为你受了多少苦,连孩子也不曾有了!你还想让我在这儿待多久?陆稹不是已经去西北了么?寻个由头将他杀了,再把叛党的帽子扣在他头上,消息传回长安来的时候他尸首都凉透了,皇帝便是想追究都不能,我倒要看看独剩了那个梅如故能做些什么,届时哀家发个善心,送她下黄泉去与陆稹相会,让她二人当一对亡命鸳鸯!” 另外那个人果然是襄王,梅蕊慢慢蹲了下来,浑身上下都在颤,指尖嵌入掌心都不觉得痛,她早便晓得陆稹西北这一行不妙,谁知襄王与赵氏竟然怀了这样狠毒的心思。他们讲得对,天高皇帝远,陆稹不过是个监军,古往今来将帅在外,与监军多有言语不合的时候,为将者都是血气方刚的汉子,气血上涌了一刀劈了监军,仗着军功累累,为君者不予追究都是常有的事情。 梅蕊瞧不见自己面色有多白,往后的再也听不下去了,回头便要往外走,这桩事情她不晓得能找谁好,但总归知道了比不知道要好得多,哪晓得她一转身,之前守在门口的侍卫便已追了过来,瞧见她时,兴冲冲地抬起手来向她喊道:“梅蕊姑姑啊,你方才有东西落在门口了……” 他手里拿着一枚由红绳穿好的铜钱,一晃一晃地向梅蕊跑来,梅蕊面色一白,身后传来吱呀一声,紧接着,沉着的步伐声响起,襄王的声音就想在她脑后:“听到你想听的东西了?” 第59章 遥相望 自长安往陇右行去,玉门关是必经之路,一路上风霜苦寒地,连那些在长安待惯了的将士都有些受不住。平日里总抱怨长安的冬天冷,哪晓得入了陇右才明白,什么叫刀子一样的风,割在脸上都疼。 休整时一个兵卒跺了跺脚,对旁边的老相识说道:“老夏你说,这个鬼天气,打什么仗嘛?挨苦受冻的,陇右真不是人待的地儿。” 老夏从怀里摸出来个酒葫芦,拧开了壶嘴儿咂摸品上一口,酒从喉头辣过,周身反倒暖和起来,他眯起眼来,“得了吧,那位达官贵人都没喊什么呢,你倒叫唤个不停,不就是没婆娘睡么?到了玉门关,西域的舞姬满街都是,看不乐死你!” 这兵卒名叫何敬,贫穷人家出身,在军营里混了个不大不小的差,近几年日子过活得不错,养出了不少毛病,他从老夏手中抢过那酒葫芦,猛的灌了一口,给呛得双眼通红,郁郁地盯着那辆马车,哼道:“不过就是个净了身的,算什么东西,也敢在老子面前耀武扬威?只怕是真正到了沙场上,见到那些突厥人都会吓得走不动道吧!” 他哈哈一笑,“去他娘的监军,老子上阵杀敌,他就只晓得在陛下面前搬弄是非,逞口舌威风,有本事与老子来比试比试,老子让他一只手一只脚,都能把他给打翻在地。” 何敬正说得兴致激昂,却发现周围一片鸦雀无声,他嘿了一回:“怎么了,瞧你们一个个的,就像是那起子阉货就在我身后一样……” 他一面说着一面转头,正对上了那双凉薄的眼,比三九寒冰更为慑人,教何敬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。他裹在雪白的裘衣里,手间捧了个暖炉,那双手修长而苍白,瞧起来像冰雪,噤声的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声“监军”,就哗啦啦跪了一片。 除了何敬。 他咬紧了牙关,装作浑然无事的模样,对陆稹道:“监军莫不是在车里待闷着了,出来透透气儿?我瞧着监军的身子骨这样单薄,怕是被北风一吹便能给吹跑的模样,着实是有些替护军担忧,如若护军歇够了,那便快些上车待着去吧!您不比我们这些大老爷们儿,马车内安全些,最最适合您。” 明里暗里的一番讽,何敬倒是得意的很,本以为戳中了陆稹的要害,内侍么!最怕被别人提及的不就是那档子事儿,总归是缺了一块肉的,听说宫里的好些公公都要把那块肉当宝贝一样存起来,日后是要带进棺材里的。 他无不恶毒地想,早听说这陆稹生得标致,没想到真比娘们儿还漂亮,就光说那一双手,白花花地晃眼,握起来手感一定不错。他是男女通吃,家中有妻儿,还要去外面逛小倌院的,如今乍见了陆稹,竟觉得此前自己所识的头牌花魁都是些俗不可耐的脂粉腻香,歹心思生了起来,邪欲上了头,又不由自主地再多看他一眼。 按他料想当中,陆稹该是被气得面红耳赤,哪晓得入眼时候,那张脸却照旧是毫无神情,嘴角向下压着,凛冽又料峭,何敬看得痴了去,目光猥琐地流连在陆稹的脸上,惹得在他身侧的福三儿都色变,厉声喝道:“放肆!见到护军还不快跪下!” 哪有人敢这样轻薄且瞧不起自家护军过的,福三儿气得哆嗦,“来人哪!把这个人绑起来!听候护军发落!” 随行的亲卫们上前去要把何敬给压住,何敬仗着自己身手不错,想要誓死不从,陆稹却开口道:“慢着。” 冷淡中透着威仪的嗓音,比寻常男子要清越许多,又不是内侍的那种令人发腻的尖细,何敬听得气血上涌,那双凉薄的眼又落在他身上,陆稹看着他,道:“你方才说,让我一手一脚与你比试,是么?” 被美色所惑,何敬这才想起自己之前说了些什么话,他舔了舔嘴角,“是。” “此话当真?” “自然当真!”何敬拍了拍胸脯,“男子汉大丈夫,一言既出,驷马难追!” “好。”陆稹颔首,“待到玉门关时,如你所愿。” 他这是答应比试了?兵卒们都倒抽了一口冷气,福三儿也讶然,陆稹身子确实不大好,怎么能同这些五大三粗的兵卒比试,他想要劝一劝,可但凡是陆稹做下的决定,必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,福三儿也不敢让陆稹收回。 就这么一迟疑,陆稹已经回身上了马车,福三儿见着何敬那副神情便气不打一出来,都是些什么龌龊人,怀着那样令人恶心的歹念,他冷哼一声也转身跟了上去,留何敬愣在原地,尚未能回过神来。 还是老夏拿手肘捅了捅他,“我说何敬,你这是倒大霉了。” “什么大霉?”何敬搓了搓手,觉得浑身燥热无比,“我倒是没想到这监军长得如此标致,之前都像娘们儿一样戴着帷帽,一见真容才晓得之前那些传言是怎么回事。”他啧啧两声,“不愧是上过龙床伺候过先帝的货色,果然不赖。” 老夏不以为然,“长得再标致也是个男的,有什么用?” 何敬呸了一声,意味深长的笑道,“用处可妙着呢,你不懂,我懂就好。” 到玉门关也不过数日的功夫,福三儿替陆稹送茶水进去的时候忍不住向他埋怨:“那日的那个兵卒,奴才觉得他便是不安好心,自那以后他成日里正经事儿不做,只晓得在马车附近转悠,护军您一下车,他便将您死死给盯着,那眼神露骨得!”越说越愤慨,像是恨不得将何敬的眼珠子给挖出来一般,“他当真是不晓得天高地厚,敢动那样不上台面的歹念,要奴才讲,就凭他当日里那番大不敬的话,就能把他按军律给杖弊了!您却心慈,还应了同他比试这一说。” 他小心翼翼地问,“恕奴才多嘴,您当真要和他比试?” “怎么?”陆稹正给梅蕊写信,头也未抬,“觉得我会输?” “不不不!”福三儿忙不迭地摇头,“护军英明神武怎么会输,奴才不过是担心……” 陆稹乜了他一眼,他连忙笑容可掬地道:“您应下来自然是有您的用意,是奴才瞎操心了,您莫怪。” “我何时应下同他比试,我怎么不知。”回信也是寥寥数语,福三儿看了一眼,写的是一阙长相思,听陆稹这样说,他诶了声:“那您当日不是……” 陆稹只是笑了声,将笺纸叠好后放入信封里,以火漆封好,拿给福三儿:“令人送去长安。”